当身处上海的春娴意识到，周围每个人的心里只有疫情和抢菜时，她就觉得“坏了”。

疫情，是对死的恐惧；抢菜，是对生的渴望。

一直沉浸其中，相当于时刻要面对生死的焦虑。

每一秒，都变成了生死关头

这样的话，就算一直温饱无忧，人心里的那根弦也很容易崩断。

“生活越是困难，我就越想让生活回到本来的样子。”春娴这样说。

 

素食者家里的人间烟火

春娴和丈夫都是素食者（蛋奶素）。

他们选择素食，本是因为信佛。

“因缘到了，素食也就水到渠成了。”

虽然她是因为宗教原因成为的素食者，但跟一些人的刻板印象不同，吃素本身并非“不食人间烟火”的苦修。

 

“素食之后，感觉最麻烦的就是在外面吃饭吧。”春娴有些无奈地说：“有些餐馆可能是因为刻板印象，素食总做得清汤寡水。”

但在上海的这场疫情里，素食往往真就变成清汤寡水了。

春娴所在的江桥镇，是浦西最早封控的地区之一。3月12日开始封控，至今已经50多天了。

 

到4月份，春娴老公生日那天，家里其实已经没有太多东西了。

若是往年，她可以从容地去蛋糕房订一份蛋糕。等丈夫打开家门，她在烛火中为他捧出惊喜。

怎么办？今年的丈夫的生日要不就算了？

春娴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。她仔细数了数了一下自家存粮：

面粉——不错，还有。过期了？看起来问题不大，凑合着吧。

黄油——没了！怎么办？听说妹妹那边还有一些，要来半块。

奶油——这是真没办法。一般自家不做甜点也用不到，这回连妹妹家里也没有了。

春娴灵机一动，想到了和奶油同样细腻雪白的酸奶。

“实在是没有材料，最后就只能弄出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蛋糕。”

 

除了生日蛋糕，春娴还尝试自己做各种面食。比如炸油墩子、油条，包青菜包子。

“上一次自己做面食，还是两年前春节那会儿。对我这个南方人来说，做面食也是一种挑战”。2020年，正好是疫情刚开始肆虐的时候。但时隔两年，手艺难免生疏。她就从头学起，把自己对生活和家人的爱，轻轻揉进每一份食物。

 

但在包青菜包子的时候，春娴越发觉得，原本随处可见的青菜，竟然也一菜难求。

再怎么苦心经营，家里的材料就那么多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

春娴决定自己组织团购。

 

团长是怎样炼成的

 

第一次组织团购，是买猫粮猫砂。

“当时我也没想着要去当团长，只是家里临时有这个需要，正好我也看到小区里有很多人养猫。”

 

团购开始一周后，货物才到。

 

那天是4月5日。不巧，恰逢上海暴雨。

一辆货车装着十几箱猫粮、猫砂，缓缓驶进小区。

春娴开着车把货收到自家地下车库。几吨的猫粮猫砂，把后备箱和后座塞得满满的，连车门都关不上。

“实在太多了，只能让能下楼的朋友先自己拿一部分。”

居委会和志愿者们帮忙组织居民按栋下楼领取，防止大规模聚集。

“小阳楼”的居民出不了门，她就跟丈夫冒着大雨送到楼下，再由志愿者和物流保障人员送到各家各户。

那天，夫妻俩一直忙活到很晚才送完。

回到家时，春娴和她老公两人都早已成了落汤鸡。

“虽然报废了两双鞋，好在我的任务完成了。”春娴笑着说。

有了第一次尝试，春娴就试着去当一名“团长”。

“这也是为自己找点事做，把自己从焦虑的漩涡中释放出来。”

只有亲身体会了，春娴才感到，团长这个活，真不是一般人做的。

从凑单，到等货、收货，很多环节都可能冒出问题。

有人一开始报名了，交钱时候却又反悔，最后凑单不够，只能放弃这次机会。

有的人很没有耐心，一直向她催促，问“货怎么还没到？”，她只能表示无可奈何。

“虽然我把一些要注意的点都写在群公告里了，但无论怎么@所有人，总会有没看到的。”春娴无奈地说。

但更多的人对她的团购工作表示理解和配合。有些热心人还会主动帮她做一些统计工作。

“当你认真去做一件事时，就会发现，走着走着，总会遇到些志同道合的人。”

 

幸福的必需品

 

与一般团长团购生存必需品不同，春娴给自己团购的定位是“幸福的必需品”。

“现在，我们小区的温饱不成问题，但天天白菜就着米饭吃，也不是那么回事。”

如果是非素食者，团购一些肉类，或者等发放一些肉类物资，就可以较好地改善伙食了。但对素食者来说，肉类的唯一作用，只是和邻居交换其他物资而已。

因此，疫情下素食者的菜谱，很容易真就变成寡淡无味的萝卜白菜。

“也是考虑到现在大家都太焦虑了，美味的食物可以帮大家调节心情。”春娴这样说。

她发起的团购，也大多是面包、蛋糕、咖啡之类的非生存必需品。

春娴认为，仅仅是温饱，是不够的。想要身心全面的健康，人们除了要摄入生存必需品，还要摄入幸福。

另外，春娴的这种选择，也是考虑到凑单问题。

团太多，反而会影响效率。如果同类商品有多个团长在竞争，那么大家都不容易凑成团。

“除非我这边真的找到了非常实惠的渠道，我就尽量不跟买生存必需品的团竞争了。”

经过春娴的努力，4月20日，封控的第28天，她终于如愿以偿地为丈夫补上了真正的生日蛋糕。

 

封控之下，物价水涨船高，而春娴团购的大多数并非生存必需品，价格相对更贵。

大概也是因此，小区里有人觉得她是黑心团，怀疑她暗地里早已赚了几十万。但实际上，自己贴钱团购，对她来讲是家常便饭。

“我绝不加价，自己不赚一分，反而还要贴运费。”春娴说道。